張佩綸(
1848-
1903),晚清名臣,好為高論,有清流領袖之譽。他是李鴻章女婿,張愛玲祖父。
光緒10年(1884),福州馬尾對法國之戰前夕,張佩綸以三品卿銜會辦福建海疆事宜,兼署福建船政大臣。張佩綸對戰事掉以輕心,導致馬尾海戰中福建水師兵船11艘,運輸船19艘全部遭擊沉。張佩綸不僅逃跑,竟然還謊報軍情,清廷不察還發帑犒賞。事後,東窗事發,被革職充軍。
光緒14年(1888)張佩綸自流放地回京,李鴻章將自己23歲的小女兒嫁給張佩綸。爾後,不復啟用,鬱鬱而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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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佩綸在馬尾之役的評價,全為負面。《述報法兵侵臺紀事殘輯》:「是時,總督何璟、巡撫張兆棟、欽差張佩綸、船政大臣何如璋皆束手無策,坐視法人壞我船廠、毀我礮臺、沉我兵輪、殘殺我士卒,掉臂游行而去。」洪棄生,《寄鶴齋選集》:「故甲申一役,法師蹂躪,如入無人之境;雖由張佩綸、何燝之庸謬無能,亦緣水軍之先難恃耳。」《清史列傳選》:「時言官劾翰林院侍講學士張佩綸「棄師潛逃」,命左宗棠暨昌濬查辦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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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佩綸一生與澎湖並無交集,卻成為日治初期澎湖
鸞堂批判的對象,究其原因在於張佩綸「棄師潛逃」,澎湖更是十年之內,先有乙酉之役,後逢
乙未戰爭,兩遭兵燹之禍,故對此等人物深惡痛絕。
文澳歸化社從善堂,於
明治41年(1908)完成《獄案金篇》,〈卷三〉「審判張犯誤國罪案」,罪犯張佩倫即是張佩綸。張佩綸於
1903年過世,立即成為澎湖
鸞堂批判的對象。文中審判案由「五殿閻羅天子駕前總判范」主持,張佩綸「私聽奸師誤國,難洗千秋臭名。藐視國法,生受斬首」,此二者雖與史實不符,亦可窺見澎湖知識份子對此類人物之痛恨,對李宮保(李鴻章)抑是負面評語。「審判張犯誤國罪案」其全文如下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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諭貴堂(歸化社從善堂)司禮神傳供牛馬二將,掌班陞堂審案。速將帶到欽犯張佩倫,採進聽審。啟稟該犯在此。判曰:打開刑椇,去了鎖鍊,張佩倫,爾自少讀書,得志青雲,壯年受了君恩,為官如何罔法。今日在此法堂,可一一供認任,免受刑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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供云:罪犯十載寒窗,得朝金闕,荷蒙聖主浩蕩之恩,官居給事之職,為國為民,罔懷異志,伏乞明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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判曰:據供為官,既無異志,可稱為忠藎之臣。本總判今且問爾:身受國恩,執旄秉鉞,任重道遠,當效犬馬之勞,上報朝廷、下安閭閻,方無忝厥職。爾為元戎,當思報效君恩,如何喪師辱國,其中必有交通隱情,速速招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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供云:罪犯為將,非敢不忠於國,自惹殺身之禍,實乃眾寡莫敵,致損國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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判曰:爾為一省元戎,全省水陸在爾掌握之中,由爾提調,何謂寡不敵眾,强辯狗奴,令人可惱。本總判不動刑椇,爾如何肯實招?牛馬二將,將該犯押落堂下,先打一百鐵棍棒。啟禀該犯受刑了,再採進,該犯唱曰:鮮血淋漓步不前,自知誤國,有何言?當時若不受情分,亦免今宵淚暗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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判曰:欺君誤國,法當笞。食祿分憂職任該,不思史筆嚴鐵鉞,無限苦刑自作來。喝曰:招不招?不招再要施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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供云:大人霽威,乞容分訴?罪犯為官,初無異心。因法人不恭,敢距大邦,先則侵佔屬國安南,朝廷遠水難救近火,未興問罪之師。後法逆得隴望蜀,胆敢襲擾邊庭。斯時雲貴廣西,地方搖動,人心震驚,守將屢戰失利,告急絡繹而至。該省督撫遣將馮子材,同提督張長春調兵對壘。是歲癸未臘月念七日,大兵到處,馮將相度地勢,築長堤數里。甲申正朔生明,法寇驟至,驅兵接戰,至初七日,法軍敗北,追至安南地界。法提督
孤拔重整軍艦,分擾沿海,因閩省督撫不知兵,罪犯上表陳策,蒙至親恩師李宮保御前再三保舉,謂罪犯韜略素裕,堪當閩省帥任,必無貽誤封疆大事。聖主准奏,簡命罪犯為閩省元戎。出都之日,先往謁辭恩師,未審畜何意見,抑或有無外交情事,遂邀罪犯到後堂,迸退從人而告曰:老夫今日薦汝為閩省元戎,非無意也!生爾到閩,法軍若至,勝不足喜,敗亦不足憂。朝廷如有譴責,老夫必為爾解化無事。罪犯聞言如坐針氈,進退殊覺兩難,如不聽者,師命有違;欲聽者,君恩何在?罪犯乃徐徐而對曰:謹受教。意欲臨時相機行事,可行則行,可止則止,亦未敢遽懷異志。迨到閩之日,諸文武叩謁,罪犯發號施命,訓練士子,以備不虞。未幾,法帥
孤拔督率雙筒軍艦六、七艘擁入閩省馬尾,截佳外流,罪犯所有掌握,不上十艘戰艦,大小殊異,曁被關制港内,不得出入,罪犯籌思無策,飛電叠討救兵。怎奈各省軍艦寂然不應,致損國威者。職此之故,罪犯雖欲竭忠盡命,其如此眾寡莫敵,何望大人明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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判曰:蠢爾狗奴。枉爾十載寒窗,豈不知為將之日,忘家;行軍之日,忘身。爾真禽獸食禄。師情為重,君恩為輕。書云:事君能致其身,今日之事,君事也。豈可以私情,而誤國家。况萬眾生靈,一旦斷送爾手,心何忍也。且爾臨陣退縮,不與諸軍同難,軍無主將,誰肯用命?眾皆没而爾獨存,雖三尺童子,亦知爾貪生惜死,且爾為一省主帥,不思運籌帷幄,同決雌雄,而甘坐失事機,是誰之過歟?汝罪擢髪難數,焉敢逞詞强辨?希圖文過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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供云:罪犯非敢贪生怕死,所有不同共難者,皆因約戰時候未到。罪犯調遣陸軍,分守船塢,竊恐攻壞,大費國家一塲經營,陸軍調劑已畢,戰刻將屆,罪犯乘桴欲下帥船,無如法逆軍艦,炮火一時齊發,煙霧漫天。而我軍艦亦礮火相應,緩不及事,催迫陸軍出隊,退上山巔觀戰。怎奈破火無情,互有損傷,大戰三時之久,彼軍艦復至、罪犯孤師無救,全軍皆黑。彼眾我寡,一木難支大厦,致損國威。寇退,上表待罪。朝廷震怒,即將罪犯正法,以戒喪師辱國,此罪豈不足消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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判曰:為將喪師辱國,罪當夷滅三族,現殉難忠魂,齊來控冤,謂爾有心誤國,妄逞才能,紙上談兵,機機中竅。臨陣應敵,腹無點策,未戰之光,閩省諸賢士轅門獻策不納,足見爾有私通外夷,不然號令戰時,若屈讓敵先打,此何意也?兵法云:先發制勝,攻其無備,出其不意,獨不思臨陣萬眾性命所係,國家存亡攸關,宜(豈)有封疆為兒戲之理。昔目,宋殤(襄)公因仁義二字,而喪師於楚,馬謖不聽王平之諫,而失街亭,此前車之可鑒者也。今爾又讓敵軍先打而辱國,雖萬死亦不足謝諸軍,豈以一身正罪,自可蔽厥辜於萬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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供云:罪犯千錯萬錯,惟不與眾軍同難,望大人網開三面,恩施一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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判云:本判論法不論情,爾今既知罪,聽本總判批判:判語云:該犯張佩倫,食禄不報君恩,枉爾十載寒窗,私聽奸師誤國,難洗千秋臭名。藐視國法,生受斬首。傾棄全軍,死當分尸,雖揚風剉骨,難消忠魂之恨。此罪擬受刀山劍樹三十年,發入血池五十載,再禁無間地獄百年,判轉三十世為戰馬,十年為耕牛,五世為娼婦,方消喪師誤國之罪。此判。諸子將此案供詞,錄載獄案金篇,以與斯世臣子同鑒。牛馬二將退班,該犯再上刑椇,押回地獄囚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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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|許玉河
知識建檔|2025-07-2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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